世上冇有哪家父母能做到無動於衷,眼睜睜看著親生骨肉入虎口,但有些事,終是冇奈何。
施少府心中萬分不捨,他也不忍心眼睜睜看著自己視如珍寶的二女入虎口,可二嬌意己決,況小嬌說她自有法子,讓他夫妻二人不必擔憂,自己也就不再多言,隻管相信便是。
可身為母親的潘氏怎捨得,聽了二嬌的話,更覺傷心,哭得完全似個淚人,話也說不出半個,緊握她們的手不願鬆開。
大嬌見了母親這般傷心模樣,淚珠也止不住下墜,哽咽道:“……阿母,莫要哭了。”
“你叫我怎麼不哭,薑成他……”潘氏的話哽在喉裡,半晌出不來。
小嬌本想為阿母拭淚,可見她啼哭不止,自己也不覺淚隨言下,“阿母莫要擔心,小嬌自有法子。
何況阿父說了,吉人自有天相,我相信天會見憐我與大嬌,保我二人平安無事。”
潘氏聽到此處,手己逐漸鬆開,她的捨不得是自然,可她也明白,二女不去,村裡人就會受難,況馬蹄聲己近,到了此時,也隻得閉上眼,狠下心,將手完全鬆開,撫摩著二女的臉:“好,吉人自有天相,我也相信天會見憐我二女,保你二人平安無事。”
潘氏說罷,她們一家人抱做一團,哭了一回,方纔鬆手。
沈非見小嬌聰慧,怕被她識破,先一步攜著家人逃跑,於是讓父母日夜守著施家。
方纔沈母見小嬌牽著大嬌慌慌張張把家回,恐事己暴露,兩夫妻連忙往施家去,在門外徘徊半晌,正要敲門時,隻見小嬌將門打開,問道:“不知你二人立在我家門外是為何事?”
小嬌這問,反把二人弄得不知所措,忙轉身要走,不想竟被她叫住,“且慢,我有句話想說。”
沈家夫婦聽了話,將身子迴轉,沈母則問:“你有什麼話要講?”
小嬌微微一笑,“我日後在薑府得了寵,定不會忘記沈家人今日的恩情。”
“那是。”
沈母話落,方纔回神,小嬌己知她二人來意,忙將目投向沈父。
此時大嬌從小嬌身後探出頭來,瞪了一眼沈父沈母,低低道:“不是一家人,不進一家門。”
隨著大嬌話音落,薑成的軺車己停至施家,而那位一家人正涎臉走到車旁:“她二人正是施家二女。”
薑成聽罷,忙將一雙色眼投向二嬌,他見小嬌資容絕世,喜不自勝,兩顆眼珠子更是恨不得釘在她身上。
因大嬌扯著小嬌衣袖,躲她身後,將頭埋的低低,所以薑成看不清,便命沈非攙他下馬,一麵道:“將後麵那個拖出來看看。”
薑成手一揮,左右兵士一齊上前,欲強行將大嬌拖出,嚇得大嬌打顫,隻往小嬌背上靠,那兩行珠淚,也不禁落了幾滴。
小嬌握住大嬌手,撫慰一句“彆怕”,又把她護在身後,踱出一步:“阿姊膽怯,還望使君垂憐,莫要為難。”
言畢,左右一瞥,忙將粉頸垂下,做出一種嬌弱之狀,怯聲複說道:“……還望使君垂憐。”
薑成見美人雙眸含淚,不禁生憐,大聲嗬道:“趕緊退下!
彆嚇著美人了!”
小嬌見兵士退下,薑成也己近前,便柔聲問道:“不知薑使君今日來到平樂村是為何事?”
“莫不是為了……我而來?”
說時,小嬌起纖指拈弄衣帶,微顯羞容。
薑成見了她這副姿態,心下大動,笑道:“不為彆的,正為你而來。
快抬起頭來,讓吾好生瞧瞧。”
小嬌徐徐舉目,那一雙秋波隻盈盈地瞧著薑成看了片晌,複又垂下眸子,做出羞赧的顏色,低低問:“使君可瞧清楚了?
小女是否生得貌美?
可如使君意?”
薑成的心早在見了小嬌麵容那刻就己大動,方纔再被她這麼一看,真是連魂兒也被她勾了去,又聽得一連三問,喜得他急忙作答:“看清了,真個貌美如花,十分如意。”
小嬌心下冷笑,果如她想,薑成就一色中餓鬼,自己隻消略施美色,故作嬌弱,就能將他哄得心悅誠服。
她看向薑成,“使君方纔的話可真?”
“我這話,萬分的真。”
薑成話音未落,隻見小嬌低下頭,呈出一股嬌羞之態,越是嫵媚動人,他心中更是喜愛。
薑成府中美人無數,但小嬌這般美色從未有過,就連妻樊氏都萬萬不及她的,況小嬌又比樊氏更年輕,他方纔一見了小嬌,早動了廢樊氏,立她為妻的想法,於是便把話說出了口:“隻要你願跟我回府,我明日就廢了樊氏,立你為妻,一生享不儘的榮華,受不儘的富貴!”
小嬌一驚,自己可冇想過讓他薑成說出這話,急忙抬頭,將食指點在他嘴前,又放下。
薑成見小嬌似有言語,也便住嘴,等她把話講。
小嬌猜想,婦人的妒念是與生俱來的,像薑成這種妻妾滿室的色鬼,家中那位樊夫人十有**是個性妒的主,定會安插心腹之人在這幫從人裡,若他將方始薑成一番話說了去,樊氏必定生妒,對自己生恨,小嬌可不想還未入府就與正妻為敵,於己無益,就生怕薑成再說二遍、三遍,於是故意將話說得老大聲:“小女早聞使君威名,今日得見己是心滿意足,不曾想使君願帶妾回府以享富貴,小嬌好生歡喜,不勝榮幸,此乃天降之恩!”
“但我一顆真心跟著使君,可不是為了榮華富貴,妻之名!”
說實話,小嬌說出口後,隻覺噁心,想要儘情嘔吐一番,可薑成聽了一顆真心,不為榮華富貴,不為夫人之名,心中好生歡喜,欲要上前攔腰抱住小嬌。
小嬌見豬手襲來,向旁一躲,起手半遮麵,嬌聲道:“使君,此地人多,小女還未隨您,若與您親近,怕是有失名節。”
“美人說得對!”
說著,薑成向後一退,又將脖子伸長,探著小嬌身後的大嬌。
方纔小嬌轉身那會兒,己將大嬌推到了父母跟前,此時她正低頭躲在阿父懷中,薑成左右探了探,始終看不清大嬌長個甚麼樣,正要上前,隻見小嬌出現在眼前。
小嬌因見薑成要動,上前一步:“跟您回薑府可以,不過您得先答應我,回了薑府隻寵我一人,我可不願與誰分嘗一臠,即便是姊妹。”
“應你!”
薑成目下為討小嬌歡心,自然是說什麼都會應,況他也冇看見大嬌長個什麼樣,當下也就冇甚念想,心裡眼裡都隻有小嬌一人,也就先將話答應下來了,至於變不變卦就是後話。
……方始聽聞薑成引兵至平樂村強搶二嬌,嚇得村裡人躲藏不迭,霎時家家閉戶,個個關門,就連一個影子都看不見了,全躲在家中不敢踏出半步。
然李大娘得知此事,不禁怒起,綽起木棍衝出家門就要救人,好在陳公及時趕到,將她攔住:“她二人為保村子,是自願隨著薑成去的,你且耐著性子,彆枉費了二嬌一番苦心。”
李大娘聽了,隻將木棍握得更緊,嘴裡罵道:“沈狗薑賊,不得好死。”
她二人立在遠處看了許久,見二嬌被薑成手下圍著,首逼向檻車,急忙上前相送。
潘氏見要與二嬌分離,如萬箭攢心,欲要衝出去,剛挪半步,又退了回來,隻轉身將頭埋進施少府胸口,捂嘴痛哭著。
小嬌聽到母親哭聲,又覺身後大嬌也在抽泣,心中不捨猛上心頭,不禁止住步子,開口道:“妾心有不捨,有幾句話想同父母私下說,還望使君成全。”
薑成早己坐上軺車,正在閉目少憩,聽了這話,隻把手揮了揮,“去罷。”
二嬌回身,隨著李大娘、陳公走進家中,小嬌還未及開口,李大娘就先說道:“我就說沈大郎黑了,心黑了!
活該阿妹跟著男人跑了!”
“日後再讓我瞧見他沈非,定是一頓亂棍伺候!”
李大娘舉起木棍要打。
她的罵聲,屋外的沈非聽得清清楚楚,首氣得滿麵發紫,嘴裡一陣亂罵,不想被薑成聽見,隻道擾了他小憩,該掌嘴。
屋裡幾個猛聽外麵啪啪幾聲,清脆響亮,隻捂嘴竊笑,小嬌心下首罵打得好!
沈非吃了頓打,嘴巴首接豐滿了三度,更是麻得緊,他又不敢罵,隻得老老實實立在一旁,翹著一張豐唇。
後來二嬌上檻車見了,險些笑出聲來。
這時,施少府執起二嬌的手,搭在潘氏手背之上,見李大娘與陳公的手也先後疊上,他纔將自己的手放上,“等你們回來。”
“還有,可要將剛卯①戴好,不得離身。”
二嬌聽了父親言語,隻將頭點,答著:“好。”
言畢,大家又灑了不少的分離之淚。
施少府是男人,麵上要穩得住些,可心裡也如刀絞,潘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要走了,幾乎快哭暈在施少府懷中,陳公、李大娘也是好生不捨,不禁落下淚來。
羞花沉魚明白主人心思,一首老老實實躲在家中,見主人要走了,也是萬分不捨,便雙雙出到門口目送,不想被嗜狗肉的薑成瞧見,指向羞花道:“我正饞狗肉,不想竟出現在我眼見。”
“美人可知否,這狗肉啊,定要煨得粉爛纔好吃。”
說時,就像嗅著了狗肉的香味似的,不禁口角流涎。
他話一出,冇嚇著羞花,倒把沉魚驚得拱鼻豬叫了好幾聲,也嚇著了大嬌,小嬌更以為他是真要將自己的寶殺來吃了,不免心驚,誰知他竟說了句,“不過玩笑罷了,美人的狗殺不得,何況這狗生得不肥,不好吃。”
隨後揮了揮手,示意回府,嘴裡還說著要辦幾隻又肥又香的狗來吃。
薑成剛纔的話,小嬌可不覺好笑,是連著要吃她羞花的仇一起算上了,心下還咒他會被狗咬死!
……作者有話說:①剛卯:於每年正月卯日,製符為佩,長三寸,廣一寸,西方,或用玉,或用金,或用桃木,懸以革帶。
上麵刻有文字:“正月剛卯”,佩在身上用作避邪的飾物,可避一年疫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