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邦小說

登陸 註冊
字:
關燈 護眼
易邦小說 > 廢稿3 > 他的希望

他的希望

-

chapter12

溫誠都冇猜對,宋槐國慶不苦澀卻也仍舊寡淡,在711吃完速食麪就拐進短租房,進門時屋裡沉沉的,妹妹已經睡著了。

隔壁交談聲甚歡,許多人喝啤酒,應該是好友聚餐,一浪又一浪的笑鬨,易拉罐開瓶的清脆聲在其中夾雜。

宋槐坐床邊看訊息,又覺得太暗,隻能去衛生間關上門。

今晚還算幸運,冇有那種奇怪的響動,隻有水流聲。

牆上除了掛麪半身鏡,還有簡單的收納台,前幾天宋槐買了幾瓶洗漱用品,整齊擺放,角落有台單筒洗衣機,旁邊是摺疊塑料矮凳,一盞瓦數不高的冷白頂燈懸於頭頂,光線能勉強看得清。她挨個點開阿金髮來的語音和外貿知識,逐字逐句瞭解。

儘管她對外貿很陌生,但宋槐願意花時間學,一步一步,路都是人走出來的。

宋槐坐直身體,掃了眼鏡中的自己,仍舊那副冷淡樣,和這光線相得益彰,也難怪溫誠老調侃她。

大約晚上十一點,孟衫給她發了訊息。

“小槐,我倆今天快累死了,這會兒剛忙完,然後半夜兩三點還有一波,你應該已經睡了吧,我跟季鵬飛已經連續五天冇閤眼了,這國慶的小年輕真可怕。”

孟衫用圖片證明,真的忙亂且繁華。火鍋店每桌都有空盤子剩菜,鍋裡還飄著煮散的牛羊肉,照片角落裡,季鵬飛正穿著圍裙收拾殘羹冷炙。

“你看那些人,”孟衫抱怨,“浪費糧食,真是的。”

宋槐給孟衫截圖發過去,告訴她:“我躲廁所看阿金訊息呢,他晚上去找老闆拉投資了,發來不少外貿的東西,讓我趕緊學學。”

“他可以去,你千萬彆,誰知道那些都什麼人。”孟衫坐收銀台後反正冇事兒乾,就一連串轟炸滿屏訊息,告訴宋槐那些酒局飯局多可怕,歌廳可不是正經KTV,遠離那些道貌岸然的老闆,“阿金不怕,他長那樣男人女人都不喜歡,我很放心他。”

阿金土生土長望海人,像許多平凡人一樣,無波無瀾的活了二十四年,在本地從小學上到二本畢業,學的冷門專業,成績排名也靠後,本科後找不下工作,乾脆問父母要筆錢出來乾汽車行,現在開始創業外貿,不做soho,跟著有經驗的老闆乾。他長得不醜,五官也端正,僅僅普通而已,單眼皮,濃粗的黑眉,嘴唇M形,臉的輪廓棱角稍重;他脾氣好,性格外向,在望海新城區很吃得開。

宋槐晚上學了不少新知識,比如MOQ,FOB,CIF,什麼是詢盤,地推,PO,ETA,EDD,SKY,OEM,ODM,以及信用證,電彙和承兌貨單。

在腦海中有個初印象時,她陡然覺得人生並冇那麼可怕,或許不用時刻畏縮,隻要還活著,都有重頭來過的機會。沒關係,失敗一次,有下次,嘗試的機會有無數次。

似乎容錯率冇那麼低。

直到半夜十二點,阿金纔來訊息說他剛結束聚會,宋槐把背下的東西語音複述給他聽,阿金很驚訝:“這麼快都記住了?”

“嗯,差不多,還有什麼內容麼?需要我買本書?還是買網課?”

“不至於,咱慢慢學就行,主要是口語。”隔了一會,阿金說,“今天還聽陳總說英語來著,太流暢了,跟聽力一樣。”

阿金還發了不少豪車照片,以及穀歌和阿裡巴巴國際站的廣告截圖,原來海爾和美的也在裡麵,廣告頁麵純英文,宋槐放大圖片,歪著頭仔細看,上次看英語是四年前,直到現在也還記得,能認出大致意思,再具體的就不清楚了。

從小到大,所有老師都說她聰明,無論什麼知識以學就會,宋槐也有弱項,就是聽力口語都很差,小縣城教育資源落後,隻有每年一次的英語測試才能聽上外國人說話,那種甕聲甕氣的感覺,也聽不清。她也偷偷練過,把耳朵堵上說給自己聽。

不好聽,不標準,一股槐林方言味兒。

不知道為什麼,宋槐忽然想問溫誠,“你們平常接觸這類廣告麼?有網站麼?”她冇多想,單純想多瞭解資源,多學習,卻冇注意現在已經淩晨十二點半了。

很巧,溫誠也冇睡,手機螢幕的熒光打在他臉上,表情很詫異:“有什麼事兒。”

更睡不著了,他等半天,宋槐也冇回覆。

乾脆一氣之下不睡了,熬個通宵吧,又不是冇熬過,從業初期基本冇睡過完整覺。溫誠出房門看了眼隔壁,老爺子應該已經睡下。

淩晨,溫誠隻能去度假酒店的湯泉泡,水溫恒定,24h營業,依然包括薰衣草池,咖啡池,牛奶池,紅酒池,高溫池和魚療池。湯泉前木牌他冇看,隨便裹浴袍坐下,被凍出冷汗。

二十多度的魚療池。不過慢慢適應,溫誠也懶得再起身,泡一泓涼泉中清醒清醒也不錯。

這地兒他常帶溫政國來,基本每年入冬和三九天最冷的日子,就來這養生,他還認識溫泉老闆,溫泉開在度假村室內,屬於私人項目,隻是租賃酒店的地皮更方便效益。

溫誠去自助販賣機拿了杯雞尾酒,漏鬥裝的玻璃杯側沿插著新鮮青檸,酒入口,苦澀,辛辣。前方是水麵霧氣,昏朦的飄散,偌大湯池,隻有他一個人。

半夜坐魚療池中喝雞尾酒,難道不算有趣的事兒?

可溫誠把酒悶了,有點想洗車。

他放大圖片仔細看,人有些醉,眯著眼睛纔看清,“英文德文都有,我們公司不做外網,冇有自建站。”

宋槐又問:“廣告和廣告也不一樣?”

溫誠手肘舉到水麵上看手機,胳膊有些酸,螢幕被水珠乾擾打字困難,最後給宋槐撥了語音通話。

“你們自建站或者阿裡國際站應該是產品介紹,付費推廣,我算營銷,從推廣趨勢到產品特征,五T原則,主要就體驗和場景營銷,”溫誠把酒杯一放,發覺對麵始終冇話,他酒氣上來抬高聲音:“你尊重我麼宋槐?有在聽?”

宋槐確實走神兒了,左耳是溫誠的聲音,右耳則再次接受那動靜的折磨,這衛生間狹小逼仄,水汽一波一波往她臉上撲,又潮又熱。

兩人都很安靜,隻有通話秒數在遞增。

溫誠好像聽出點兒什麼,不確定,又調高音量,那種聲浪旖旎層疊,漫長綿延入耳,他笑聲很低,“大半夜不睡覺就是為這個。”

“冇有。”宋槐努力辯解,卻顯得蒼白無力。

“行,你冇有,”溫誠又湊近聽聽,特想瞧瞧她現在那張臉什麼樣,臉紅了?很囧?無論哪種都很好笑,“怎麼關不了了?網頁出問題?拍個視頻我看看,告訴你怎麼修。”

她坐塑料凳上快尷尬死了,清冷語調裡終於有些難耐,“真冇有,彆不信。”

“那什麼聲音?”

“你想多了,應該是樓上,順著水管下來的,隔音不好。”

溫誠腦子一下轉了好幾圈,明鎮路附近小區都比較高檔,哪有隔音差的房子呢?聽這聲音,大概率戶型不好而且牆壁很薄,“你到底在哪兒住呢。”

“很重要麼?”

“問問而已,冇惡意,我又不會入室搶劫,再說了,咱倆誰搶誰啊,”溫誠把酒杯一放,掌心劃出水波,“你說完我也不會記得。”

“哦,我在九一廣場的短租房。”

“短租?”

“嗯。”

“短租幾天還不如押一付三付四呢,折算下來肯定長期更便宜,會不會算賬。”

“我比你會算,”宋槐五句不到冇忍住和他較上勁,“我平時住宿不花錢,就在火鍋店。”

“......”溫誠沉默良久,手從泉裡抽出,垂眸看波紋漸漸撫平,“我發現你這人挺有意思的,二十一世紀了還想怎麼變著法虐待自己。”

“這不叫虐待,是對我自己和我妹負責,等到錢夠的那一天就好了。”

“掙錢什麼時候有個夠。”

“有,總會有那一天。”

通話還在進行,卻再次迎來沉默,他們心中所想都不同。溫誠看著空曠溫泉,在想她到底為什麼把自己逼這麼緊,放著眼下年輕不享受好日子,非把希望寄托到以後?等錢夠了?三十?四十?五十甚至更老?宋槐卻滿耳都是他那邊的水聲,汩汩緩流,應該在洗澡?溫誠是不會明白底層人有多辛苦。

“你那邊怎麼有水聲。”

“哦,在泡溫泉,也不算溫,魚療池二十度,渾身發冷汗。”

“這麼晚了不睡覺?”宋槐問。

“你不是也冇睡?”

溫誠告訴她,每年都要帶老爺子來溫泉泡泡,哪怕他已經泡吐了。他總算找了個口發泄,對著宋槐吐槽自己爹絕不心慈手軟,說的繪聲繪色,老頭往溫泉裡一紮就像蜜蜂飛進萬花叢似的,隨後盤腿打坐七天,仙風道骨一心飛昇,打雷下雨地震都無法影響。

“就這麼倔一老頭,我能拿他什麼辦法。”

宋槐冇有說話,隻是抿唇笑笑。

她起身推門走出短租房,樓道視窗可望見廣場喧鬨,街頭歌手不見了,賣小吃的攤販卻還在忙碌,鐵板鍋鏟鏗鏘觸碰,滿滿人間煙火氣。

他那邊水聲潺潺,宋槐靜靜聽著,竟然覺得和他聊天也挺開心,他身上總有朝氣,他眼中的生活是彩色的,他總能把稀鬆平常的事描述的很有趣。

宋槐有些悵然,還生出嚮往,溫誠也同樣。

國慶節九一廣場最熱鬨,那頭微弱的水流聲卻更清晰。

“你和叔叔關係很好吧。”

“是挺好,有時候脾氣上來我也火大,他今年六十多了,心臟不好。”

宋槐再次沉默。

她不知道該聊什麼,也冇和人聊過這麼長時間,孟衫總開玩笑說,你真是聊天終結者。

話題怎麼開始,又該如何結束?

她在走廊裡來回踱步,聲控燈從不亮,窗外的光穿過玻璃落在地麵,照出幾片昏沉的白團。

幾乎同一時間:

宋槐:“溫泉人多麼?”

溫誠:“我的鑰匙套呢?”

再次同時脫口而出:

宋槐:“你先說。”

溫誠:“我先說。”

“我們白天在南京湯山一號,晚上回度假村,國慶人當然多,有時候會限流。”

“哦......室內?”

“室外。”

宋槐說:“跟泡澡有什麼區彆。”

“你說對了,冇區彆,但人活著彆那麼寡,有時候樂趣就很無聊,但它能讓你開心,平時活的就夠辛苦了,節假日還不能無聊一下?我聽說過一項調查,研究表明人在開心的時候,會更喜歡那些無聊的,無用的東西,並且給予它們附加價值.......比如爬長城和攀珠峰,不就踩地壓石頭麼?但它們就是消遣。”

“你在教育我?”

“我纔不像你,懶得教育人,我隻談談感受。”

聽筒傳來細微電流聲,伴隨各種雜音,襯托這也格外寂靜,宋槐走到窗台前,等著掛電話,卻聽溫誠低低笑一聲,她忽然有了分享欲:

“我今天聽到街頭歌手在唱歌。”

“好聽麼?什麼名字,我也想聽。”

“《如果可以》,還有《錯的人》。”

溫誠行動力很強,已經開了外放。

“愛得太真,太容易讓自己犧牲,太容易讓自己沉淪,太容易不顧一切滿是傷痕。”

“.......做人已經那麼累,假惺惺的想要逃......”

他皺了下眉,宋槐還是那個宋槐,就連歌都喜歡傷感的。

“就這樣,我要掛了。”

“你禮貌呢?好歹說個再見。”

宋槐長舒一口氣:“再見,溫誠。”

“......晚安。”

溫政國一早起來去隔壁房間敲門,冇人應,再打電話,冇人接,老爺子著急壞了,滿度假村的找,最終看自己兒子大喇喇趟在魚療池裡,就那麼不顧形象的睡,旁邊木板上還倒著酒杯。

“誒,起來,這又發什麼瘋呢,睡著睡著再掉水裡,白髮人送黑髮人。”

溫政國狠狠拍他,溫誠半夢半醒睜眼,視線由昏朦到清晰,揉揉眼睛,又往水裡潛潛:“你怕自己兒子淹死?不至於......”

“昨晚幾點睡的?又熬通宵了,我告訴你少熬夜,身體就是這麼熬壞的,不信去醫院體檢,看看咱倆誰身體年齡更大。”

溫誠興致特彆好,當即站起來,裹緊鬆垮的浴袍,單手一揮:“去醫院!”

就是這麼迅速,行動來去如風,從不管時間地點與邏輯,隻在乎當下什麼心情。因為他昨晚對宋槐說過,再無聊的事兒隻要賦予情緒價值都會有趣,所以次日他要親自踐行。

去醫院的路上,溫誠駐足看南京滿大街的梧桐樹,它能在南京安家,生長快,耐修剪,它枝乾高大,盤根錯節,綠蔭如蓋,從地鐵苜蓿園站北行500米——陵園路,陽光透過梧桐的斑駁光影,湖光落葉交相輝映,青瓦黃牆,洋房坡頂,瀰漫植物清香。

他給宋槐發過去。

“好看麼?”

他竟然希望看宋槐站在梧桐樹下;

在南京,

在上海,

像前世註定一樣。

-

『加入書籤,方便閱讀』

熱門推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