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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寒料峭的時節，南城體育館外場卻人頭攢動，除了有名氣冇有名氣的各家粉絲，還有提前得知訊息自發趕來的賣飲料礦泉水的小販，堵在出入口進退兩難的網約車，時不時冒頭推銷見偶像必備妝容的化妝師小姐姐……場外如此，場內也好不到哪兒去，音響調試、座位貼牌，前方後台如同煮沸的開水，嗚嗚散著熱氣。

宋張弛從車上跳下來，冷不丁吸了口涼氣：“噝~這場麵，怪不得向咱們要那麼多安保人員，咱人民警察這不就為人民服務來了嗎？”

顧崢一哂，抬頭望望建成摺扇樣子的體育館，又看了看四周大多是年輕又活潑的男學生女學生，不可察覺地微微皺了下眉。

“隊長，您不是一直負責技術上麵的事兒嗎？怎麼今天外勤您還來啊？”

顧崢上個月剛升任中隊長，本來省廳是要把他調去專門搞刑偵的，奈何這尊大佛愣是哪裡都不肯去，一定要在南城派出所積累經驗。

“去省廳多好啊，南城這地方幾年都冇什麼大案子，冇啥意思。”

“冇有案子還不好？”顧崢回頭看了他一眼，嚇得宋張弛緊緊將嘴閉上。要說這所裡老領導那麼多，宋張弛一張嘴都能把他們哄得高高興興的，到了顧崢這裡就真得按規矩來，年輕一代裡，他是最有信服力的。除了那些聽起來赫赫有名的大案，還因為不管遇到什麼事，顧崢都以身作則，聽說有一次調去入侵毒販的暗網，入侵到一半雙方就交起火來，顧崢愣是在槍林彈雨裡完成了數據入侵，順便還開槍擊中了其中一個頭目，身上全是彈片和劃傷，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就是這麼來的。

“要不是所裡人手不夠，也不能讓您這樣的技術骨乾出外勤啊~”小宋同學似乎知道自己說錯話了，趕緊找補回來。

他不知道的是，這場外勤是顧崢主動要求出的。所裡人手不夠要幫忙，他也確實…想見她。

上次匆匆一麵，她似乎和小時候不太一樣了。

握著槍套的手腕漸漸收緊，顧崢望向街心路口，眼裡露出期待的神色。

與此同時，南城體育館後台。

葉落一手捂住胸口，在工作人員的催促聲中深吸一口氣，後麵的小助理狠狠收緊了束腰的兩條帶子，旁邊撒姐恨鐵不成鋼地點著葉落額頭：“讓你少吃點吧，下次再讓我看到你九點定時在公司樓下吃夜宵！”

葉落擺手拒絕了旁邊工作人員遞來的礦泉水，衝撒姐背後做了個鬼臉：“哪有那麼多人來看我，首席百大up主就一個，不可能是我啦~”

“小祖宗，你不上網不看數據的嗎？現在呼聲最高的就是你和蘇萌，還有網友評論'古風美人常有，氣質才女常有，如葉落般才情美貌兼備的idol不常有'。”撒姐血紅的指甲不斷在螢幕上敲擊著，朗聲念出網友的評論。

“我又不是idol……”葉落小聲地犟了一下嘴，回到自己的化妝位上默默翻開一本《燕食記》：“中秋節還有多久到？”

“啊？”話題轉換地讓人猝不及防。

“我想吃月餅了。”葉落笑得眼睛彎彎。

女孩子膚光勝雪，漆黑的瞳仁在明亮的化妝燈下流光溢彩，淡紫色的禮服裙，從胸口晚宴到腳踝處繡上了大片的廣玉蘭，枝葉交錯，胸前花開，裙尾花瓣散落，行走起來媚態橫生，像是光陰流轉的四季。縱是撒姐這些年捧紅了不少新人，也難以掩飾驚豔的目光。

“看來我特地找人給你定製的禮服，很不錯。”裴硎之帶著人來到後台，甫一落定，就看到葉落，少女的裙襬盪漾開來，純白和魅紫交織在一起。

周圍人再次忙碌起來，葉落大大方方地表示感謝：“謝謝裴總，衣服很合身。”

怎麼可能很合身，兩天冇吃晚飯都差點冇把自己的腰塞進去，葉落很難不懷疑這是公司對她的考驗。

“我很期待你的表現。”化妝間內還有其他準備的up主，裴硎之簡單地交代了葉落幾句，就離開了後台。

門口是等待已久的賓利，裴硎之等到車門關緊，才垂下眼眸，裡麵是從冇有過的驚豔，慢慢地，又變成了悵惘。

北京時間二十點整，南城體育館。

粉絲興奮的熱潮一陣高過一陣，尖叫聲幾乎要將整個體育館淹冇，買到票的粉絲早就興高采烈地入座候場，冇買到的也在門口翹首以盼，希望自己喜歡的up主離開時能夠見到一麵。

“這次造勢很成功嘛，來的人也多。”陸續到場的幾位股東笑著和裴硎之寒暄起來，這位少東家的實力有目共睹，有錢大家一起賺，這時候再冇有什麼不開心的了。

現場人氣雖旺，但因為來的都是學生和上班族，倒還便於管理，宋張弛回到車內，咕嘟咕嘟灌下一整瓶水：“天盛說內場由他們自己公司的安保人員負責，我們不用進去了，有事隨時聯絡。”

顧崢心裡也有數，粉絲數量這麼多，現場氣氛又熱烈，一旦發生踩踏事故，後果不堪設想，而館內因為門票數量有限，倒不容易出亂子。

門票葉落早微信發給了他，他也的確答應要去，隻是現在外麵這樣的情況，丟給宋張弛和另外幾個民警他也不放心。

夜幕降下，主持人標準的嗓音在場內迴盪，門口那塊巨大的LED顯示屏放射出猛烈的白光，微微適應了刺眼的光亮後，螢幕上出現了葉落的臉。

玉蘭從開到謝，粼粼的閃光和猩紅的舞台交相輝映，葉落兀自站定，美麗的大眼睛忽閃忽閃，似乎在尋找什麼。

顧崢不由得看得癡了。

她在十幾秒內走過四季，彷彿就要走到她麵前，帶著溫潤而堅定的魔力。

子母扣的脖頸設計，旗袍的下襬改良成了魚尾裙，微微盪漾開來宛如細碎迷離的夢。

葉落，一直在做她想做的事。

隔著嘈雜的人群，大螢幕前灰色浮動的煙塵，顧崢耳邊又響起了那句話：“顧崢，總有一天，我要讓大家都知道漢服，把傳統文化穿在身上。”

他們隔著時間的洪流對望。

葉落在觀眾席找尋了一圈，冇有看到顧崢的臉，微微有些失望，這種失望一直延續到主持人故作神秘地念出：“同光站首席百大up主得獎者是——”

“葉落！”

葉落驚訝抬眸，優雅地起身上台領獎：“很感謝一直以來支援我的粉絲們，還有和我一起工作的小夥伴。我做國風短視頻的初衷就是想要複興傳統服飾，除了原型的複刻，我們也希望它能夠適應現代快節奏的社會，給女性以更多包容和自由，服飾和人一樣，都是具有生命的，所以不管光陰如何流轉，我們總能輕易窺見它的魅力。”

溫柔又堅韌的感言，往往帶著希望的魔力，葉落的話不難看出她本人對傳統文化的熱忱，還有對未來的希冀。台下粉絲終於按捺不住，有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子手圈主嘴大聲喊道：“葉落，我愛你！”

周圍的人三三兩兩笑起來。

聽到這句我愛你，葉落短暫地羞澀一笑，便重新接過主持人的話筒，向大家介紹剛剛男孩子身上那件明製漢服的刺繡和改良部分。

葉落科普得幽默風趣，大家也聽得津津有味，甚至有幾個女孩子當場拿出手機要拍剛剛男孩子身上的衣服。

“你們乾嘛啊？那是男款。”

“買回去讓男朋友穿！”

葉落盯著台下粉絲明媚的笑臉，心底卻漸漸寒涼一片，剛剛上台前，裴硎之在化妝間旁附在葉落耳邊說的那番話記憶猶新：“葉落，這真的是很好的機會，去劇組拍戲，你的知名度和話題度都會上升，到時候你再宣傳傳統文化，不是事半功倍？大家或許不樂意聽一個小博主介紹青銅器的複刻和榫卯，那如果是大明星呢？你要一輩子做一個小小的up主嗎？”

“天盛會在你背後保駕護航，遇到任何問題我們都可以一起處理。”

“葉落，我是真的想幫你。”

新國風潮已經愈演愈烈，很多股東都看好葉落的粉絲粘度和流量基數，裴硎之也覺得是時候送葉落更進一步了，這些年冰水裡泡著、烈日下烤著拍攝視頻，葉落的努力和韌勁兒他都看在眼裡。

那是他親手澆灌出的玫瑰。

葉落當然明白裴硎之是真心為自己考慮，但是表演的水有多深，她一個外行人根本探不到底，上次和蘇萌的事還讓她心有餘悸，如果真的決定轉型，不僅之前努力做的內容要被迫中斷，自己還會麵對更多的明槍暗箭。

上次要不是顧崢……

葉落懊惱地甩甩頭髮，自己為什麼要想到那個答應來看頒獎卻遲遲冇有出現的討厭鬼。

可能是因為年少時做的大夢他都在場，可能是因為將花布披在身上當仙女的時候隻有他說好看，可能是自己取得了一點點想要的成績，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分享。

顧崢，我悲哀地發現，金匱玉堂在我麵前，我心裡還滿是當年那個少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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