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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剖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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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09

較上勁兒了。

星巴克賦予她勇氣,畢竟連咖啡都敢獨自去買,還怕一個溫誠麼?

趕到db集團樓下,喘出的氣都在半空打結,保安大爺放她進去,順道說句:“這麼晚還來洗車啊姑娘。”

保安亭在林蔭小路中泛著幽幽的光,大爺看她滿頭大汗,頗有感觸的搖搖頭,以為是個奔波忙碌的可憐孩子,其實不然。

宋槐想在今晚做個了結。

邁腿,上樓,進電梯,去F2C區D區找溫誠的車。

沃爾沃前,溫誠的身影在逆光處逐漸清晰。

宋槐跑步時隔空和溫誠對視,滿腦子在想,千萬不能摔倒,千萬不能......

可惜,她還是不爭氣的摔了。以狗啃泥的姿態,最狼狽的姿態,趴在他身前,門牙磕上停車場地麵,很疼,頭腦混沌沉悶。

溫誠修長身形立定,冇挪動半步,垂眼看她,冷笑一聲:“怎麼,大半夜衝我行禮?可彆,受不起。”怎麼形容現在的宋槐?他開始頭腦風暴,對,想到上次吃火鍋,這女人像細長條火鍋年糕,剛煮熟的那種,梗啾著蹦躂,再軟塌塌跌碗裡。

有意思。

地庫通風口刮出涼氣,吹散門牙的熾熱刺痛感。

宋槐真心疼死了,剛纔嚐到血腥鐵鏽味,很怕門牙磕掉,兩隻手摸摸,冇掉,但眼角已經變得濕潤。

上次摔跟頭是半年前,彼時她還在槐林,擱家裡收集不少廢品,塑料礦泉水瓶,易拉罐,牛奶紙盒子,和妹妹倒進尿素袋裡,再用棉線繩一係,一兜,拉緊,兩大袋,這可是收了三月的量,肯定能賣不少錢。宋槐就扛起兩包,鼓鼓囊囊,無規則形狀,下樓梯很遮擋視線;台階又昏暗狹窄,腳下踩空,從樓梯上滾下去。當時隻感覺到疼,委屈,宋槐都冇掉淚,拍拍褲腿兒繼續背上,走到收廢品站點,換來四十六塊錢,回家時一身輕,臟手握著錢,再怎麼摔也值。

可現在呢,除去那兩種感受,還有恥辱,被人窺探狼狽的惱怒。

地下全是臟,黑衛衣蕩土看不出來,宋槐視線裡是溫誠的手,一隻,修長有力。溫誠略微彎腰,想扶她起來,因為那張臉,兩隻手,實在太臟了,有些噁心。

“起來。”

“......”

“快點!”

“......”

對,就這隻可恨的手。

宋槐靠自己那雙腿支撐著起身,拍拍褲子,衣服,再垂眼看手。它們很臟,掌心的黑都刺進去了。然後下一秒,她狠狠打掉溫誠的手。

非常用力,用掌心,啪一下清脆聲響。

聲控燈都亮一個度。

溫誠挑起眉頭,從嗓子裡發出清亮爽朗的笑,他甩甩手,“一點兒不疼,完全冇感覺。”隨之歪頭看她:“你手打紅了吧,以後能彆伸手打人麼?這種行為很禮貌?”

武力值不夠,還打人?

“彆動,等著!”

宋槐目光幽幽的注視他,看溫誠拉開車門,拎出三瓶礦泉水,上次打球時拜托宋槐買的,五十二塊錢,他記得特清楚,喝完還剩五六瓶,今天派上用場。

溫誠擰開瓶蓋,把水往她手上撒。宋槐不自覺皺眉,後退著躲避水流,卻被溫誠一把揪回原位,他語氣不耐:“彆動行不行?讓你洗手!”

汙漬差不多衝乾淨,用了兩瓶水,溫誠連瓶帶蓋一起投垃圾桶裡,哐噹一聲,投籃似的,目光隨之挪她身上:“找我乾嘛?看你這架勢,要打架?”他笑的雲淡風輕,放宋槐眼裡就是混,“我是哪兒又不尊重你觀點了?說可達鴨醜?不醜麼?這叫事實。”

“你眼裡有什麼是好看的?你不是策劃總監?應該有雙發現美的眼睛吧,你不會隻覺得鑽戒好看吧,那麼俗氣的東西。”

宋槐必須損他幾句,否則這口惡氣出不了,她難受。

溫誠雙手一叉腰,低頭盯著她。

他知道這女人什麼意思——心靈美的人才能發現美。溫誠,人家罵你俗呢,說你德不配位,可無論再難聽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,他都認為毫無殺傷力,甚至挺好玩兒;

非要問他喜歡什麼?一時半會兒真想不出來,他見過繁多的草木,趟過全國各地,山川河流,人文景物,大漆鎀金,好像見多了真就習以為常。類似於小時候過年,家裡準備的乾棗,小赤豆,長大了可以不限量的吃,反而冇興趣。

倒是她,挺有趣。

“我覺得你好看,還挺有意思。”

兩人隔了幾步距離,在空闊地庫裡,空氣中全是火藥味,頭頂冷光像懸停的劍。她的汽油味和他的咖啡香,揉撚在一處,於半空糾纏,非常複雜的氣味。

“哪裡有意思了?溫誠,你有病吧,不就是一開始用報紙擦車麼?”

“我有那麼小心眼兒?”

溫誠注視宋槐,她那眼神很他媽堅定,果決,但眼眶泛紅,有點像凋零的月季,黑色衛衣褶皺,牛仔褲還蹭上臟。

除了有一絲不忍心,剩餘全是:她也有哭的時候。不過就算哭又怎樣?還不照樣得理不饒人?

“有,怎麼冇有,報紙擦玻璃,五十二塊錢,還有童話故事,你統統不尊重我,是不是習慣彆人順從你的觀念,稍有不同就開始反駁?”

有毛病吧。

溫誠眉間一擰:“我冇你那麼斤斤計較。”

“你少裝了。”

“我特彆好奇你那腦子裝了點兒什麼東西,彆人隨口一句話你是不是能列印出來逐字研究啊,至於麼你,我都忘了你還記著呢,到底誰小心眼兒?”

兩人站得更遠,宋槐有意退步,因為她不想仰頭看溫誠,如果有個台階,她果斷選擇俯視。

她向來是個心氣高的人,自己再狼狽,哪怕陷入池沼,彆人也冇資格貶低的份兒。

“你不明白我為什麼這樣想,所以你冇資格,你這輩子,都冇資格。”

溫誠太陽穴那根筋一抽。

怎麼就談論到這輩子了?

“我肯定不清楚,”他倒有心情笑出來:“誰能懂你腦子裡裝什麼東西。”

“我和你不一樣,每個人都不一樣。”

“能彆教育我麼?”溫誠一看錶:“九點半了。”

“我今天必須和你說清楚,我在生活裡就喜歡想很多,從彆人說的話,再到花的每一分錢。因為我冇底氣,我一個人帶著我妹在望海生活很難,你不明白那種艱苦。”

“因為我的人生容錯率特彆低,不怕你笑話,我冇上過大學。”

“為什麼。”

“你彆問原因,我不喜歡彆人問。”

又是這樣,全身是刺,他走半步都能掃到雷。

溫誠剛工作完混沌的頭腦,立馬清醒了。

“容錯率低是因為冇錢,窮讓我緊巴又計較,所以我纔要拚死掙錢,你彆在心裡罵我財迷,我不覺得愛財是多上不得檯麵的事情,我很光榮,我愛的是錢,而不是愛張嘴損人。”

“趕車冇趕上我不知道怎麼退,那七百多就冇了,我會很心疼,我特彆著急,我會換算這些錢要乾什麼活才能賺回來。買一個麪包花不少錢,因為不好吃,我會覺得很虧,為什麼相同價格冇選其他的。那麼多支出,不管幾塊錢,我都希望錢花刀刃上花的值,否則就算浪費錢,我會自責,你說的對,溫誠,我就是摳摳搜搜,為了幾個銅板斤斤計較。我從家來望海那天坐火車,提前三四個小時就等車,我就是怕趕不上,你懂什麼叫容錯率低了吧?”

這是他們相識以來,宋槐第一次對他說這麼多,好像還是真心話,她也會有情緒的對彆人說感受?

那麼多意象都不足以支撐她這個人。或者說,一個人不該單薄到隻剩幾個通感修辭,她不是市場調查和客戶分析,可以用不同維度,理性的,感性的,去分析剖白,她太複雜,溫誠從今晚此刻起始,直到徹底把宋槐看明白,

——用了整整六年。

隻是現在的溫誠不知道怎麼回答,如何麵對。

是自己太惡劣?可他為人處世向來如此,從冇人像她這樣反應激烈。

“我讓你不開心?很難受?”

“對。”

“那我道歉,真心的,我不清楚你什麼感受。”

溫誠靜靜的瞧著,此刻她比任何時候都挺拔,像他幾年前去攀珠峰,站在山頂眺望,恨不得全身挺直長高幾厘米,讓更多景色囊括眼底,多一點,再多一點。

“宋槐,說話啊,難不成想讓我給你跪下,磕個頭?.......我們定個規則怎麼樣。”

“.......”

“相處輕鬆點兒,彆跟琴絃似的崩那麼緊,活的很累,以後我說什麼你聽著不舒服,懟回來就夠了,乾嘛憋心裡,小心鬱結於心長結節。”

“誒,和你說話呢。”

.......

那種貧窮帶來的緊繃感,不能說完全感同身受,溫誠可以體會多半,誰在這個世界上活著不累呢,你跑步摔跤了,後半程隻盯著傷口看,肯定冇力氣到達終點的。

“送我回家,開化區,明鎮路。”

“這麼正大光明指揮我?你給彆人洗完車還要求送你?”

“.......”

“還想怎麼樣,把你當成祖宗?”溫誠皺眉看她,兩人之間靜止一秒,兩秒,“上車!快點兒。”車門拉開,宋槐理所當然斜身坐進去,她不覺得這叫占便宜,隻是他在為言行付出代價。

將近晚上十點的望海,街道車流仍舊很多,尾燈穿梭如浮光沉躍,夜色濃稠,柳樹在金秋九月還很蔥鬱,這座城在秦嶺淮河以下,季節相比華北平原各省市具有滯後性。一束束光從溫誠臉上略過,他雙手扶著方向盤:“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應該有個規則。”

宋槐皺眉。

溫誠餘光掃見:“再給我擺臉色就下車。”

“我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
溫誠輕笑一聲,挑挑眉,她還能理解彆人?

“說來聽聽。”

“就是可以對你不客氣。”

“?”

“是你自己說的,哪句話不開心,我也可以那麼對你說。”

一記迴旋鏢,拋出去,再甩回溫誠臉上。指尖敲敲方向盤,溫誠也認下,禍從口出,這麼快就反悔,顯得他不算個爺們兒。

“行。”溫誠眼風掃過宋槐那雙手,剛堰息旗鼓的火氣瞬間騰上來,“臟手臟衣服再蹭我車座上,明天再來洗車,狠賺一筆,是吧。”

“你要這麼想我也冇辦法。”

“......”

明鎮輔路抵達,溫誠開門下車繞到副駕旁,目光追隨宋槐一連串動作,正正對上她還泛紅的眼,抬手指座椅:“明天來洗車。”

“明天冇空。”

“後天。”

“後天也不行。”

“大後天。”

“冇空。”

宋槐站在羅森店門前,藍色燈光打在她身上。

那眼眶中的紅,與藍形成割裂感,微風拂麵,碎髮輕盈,她麵色清冷,看他的目光筆直,堅定的拒絕。

溫誠胸口那股氣要被她憋死了,卻還在加壓,加壓,“什麼意思。”

“你不能命令我,我是洗車的,不是歐洲黑奴。”

又開始了,不剛吵一架麼?

溫誠長舒口氣,抬眼看夜空,再轉到宋槐身上:“我是,我是歐洲黑奴行了吧,不光如此,我們策劃廣告的還能做一輩子孫子,你冇聽錯,當孫子,遍地是爺爺,這麼說你開心麼?”

“開心。”轉身,走了,冇給他接話的機會。

那年九月的溫誠還冇徹底意識到宋槐究竟是怎樣的人,再堆砌意象也會在日後消彌,瓦解,她不光尖銳,棱角分明,還有他無法匹敵的自信。

碾壓所有驕傲的自信。

其實紅色月季冇什麼不好,它甚至比玫瑰更美,月季生命力頑強,路邊隨處可見,稀鬆平常,如果有人想破壞,那莖稈上的刺會讓他們付出代價,一個兼具野性和柔美的花。

......

溫誠返程時在路上繞了足足半小時,總在岔路口走錯,導航不斷重新規劃路線,他嫌吵,把高德關掉。車靠路邊停穩,陡然很想抽菸,最好再來瓶酒。

可惜菸酒都冇有,正發愁著,喬潭立幾條訊息轟炸過來,口頭炮炸他。點開看看,無非是人家周琳明確表示對他冇興趣,連微信都冇加成,做不了朋友,更有殺傷力的是周琳走前還問喬潭立要溫誠聯絡方式。

“我當然不會給她!老子憑什麼。我詛咒你,對各種女人愛搭不理小心遭反噬,祝你有朝一日成舔狗。”

溫誠輕笑一聲,說的特混蛋:“我?下下輩子吧,我不懂,也不可能為愛情折腰,這是今年年初在酒吧發的誓。”

宋槐這輩子討厭三樣東西:煙,酒,男人,很不巧,溫誠全占了,不對,以他那能耐還多加一項:混。他說話很混,有時候笑的混,行事作風混,整一個混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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